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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指评傅抱石、林风眠、关山月、丰子恺,

作为新中国第一位获得

“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

老舍不仅善写文字,

对绘画鉴赏上也颇有造诣,

被誉为“当代文坛上最懂画的文人”。

老舍自己曾表示,“很喜欢看画”,“特别喜爱图画”,“在穷苦中,偶尔能看到几幅好画,精神为之一振,比吃了一盘白斩鸡更有滋味!”

其妻胡絜青曾在《自述》中说:“我有一个好家庭,丈夫一辈子从事写作,虽然他自己的作画水平不及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却偏偏天生地有一双鉴赏家的眼力,评论起来头头是道,加上为人热情,喜好交结画家,家中常常画家如云,墙上好画常换,满壁生辉。”

其子舒乙说:“他的鉴赏力极佳,常和朋友在一起对着一张字画评头论足。”

从1933年初到1963年的30年间,老舍公开发表的评画文章和画集序文达23篇,被老舍评论或点评到的有名有姓的画家足足在40人以上,傅抱石、李可染、赵望云、丰子恺等书画名家都受过他的指评。

傅抱石:他的每一笔都像刀刻的

傅抱石《初春》(1957)

傅先生的画是属于哪一派系,我对国画比对书法更外行。可是,我真爱傅先生的画!他的画硬得出奇……昔在伦敦,我看见过顾恺之的烈女图。这一套举世钦崇的杰作的好处,据我这外行人看就是画得硬。他的每一笔都象刀刻的。

傅抱石《山行遇雨》(1949)

从中国画与中国字是同胞兄弟这一点上看,中国画理应最会用笔。失去了笔力便是失去了中国画的特点。从艺术的一般的道理上说,为文为画的雕刻也永远是精胜于繁;简劲胜于浮冗。顾恺之的画不仅是画,它也是艺术的一种根本的力量。我看傅先生所画的人物,便也有这种力量。他不仅仅要画出人物,而是要由这些人物表现出中国字与中国画的特殊的,和艺术中一般的,美的力量。他的画不是美的装饰,而是美的原动力。

傅抱石《琵琶行》

我以为傅先生画人物的笔力就是每个中国画家所应有的。有此笔力,才有了美的马达,腾空潜水无往不利矣。可是,国内能有几人有此笔力呢?这就是使我们在希望他从事改造创作之中而不能不佩服他的造诣之深了。

傅抱石《松下四老》(1944)

傅先生不仅画人物,他也画山水,在山水画中,我最喜欢他的设色,他会只点了一个绿点,而使我们感到那个绿点是含满了水分要往下滴出绿的露!他的“点”,正如他的“线”,是中国画特有的最好的技巧,把握住这点技巧,才能画出好的中国画,能画出好的中国画,才能更进一步的改造中国画,我们不希望傅先生停留在已有的成功中,我们也不能因他还没有画时装的仕女而忽视了他已有的成功。

傅抱石《春风杨柳万千条》(1964)

有人也许说:傅先生的画法是墨守成规,缺乏改进与创作。我觉得这里却有个不小的问题在。我喜欢一切艺术上的改造与创作,因为保守便是停滞。而停滞便引来疾病。可是在艺术上,似乎有一样永远不能改动的东西,那便是艺术的基本的力量。假若我们因为改造而失掉这永远不当弃舍的东西,我们的改造就只虚有其表,劳而无功。

李可染:他笔下的人物是创造

苦吟图 李可染 69×46cm1940年

可染的人物是创造,他说那是杜甫那就是杜甫。他要创造出一个醉汉,就创造出一个醉汉,与杜甫一样可以不朽!可染兄真聪明,那只是一抹,或画成几条淡墨的线,便成了人物的衣服;他会运用中国画特有的线条简劲之美,而不去多用心衣服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他把精神都留着画人物的脸眼。大体上说,中国画中人物的脸永远是在动的,象一块有眉有眼的木板,可染兄却极聪明的把西洋画中的人物表情法搬运到中国画里来,于是他的人物就活了,他的人物有的闭着眼,有的睁着一只闭着一只眼,有的挑着眉,有的歪着嘴,不管他们的眉眼是什么样子吧,他们的内心与灵魂,都由他们的脸上钻出来,可怜的或可笑的活在纸上,永远活着!

观画图 李可染 69×44.5cm 1958年

在创造这些人物的时候,可染兄充分的表现了他自己的为人,——他热情,直爽,而且有幽默感。他画这些人,是为同情他们,即使他们的样子有的很可笑。

赵望云:笔力太老实,没有刻刀般的力量

边塞风光 纸本设色 83cm×145cm 1948年

赵望云先生以十数年的努力作到了把现代人物放到中国山水里面,而并不显得不调谐:这是很大的功绩!

踏遍青山 纸本设色 110cm×59.5cm 1964年

但是假若我们细看他的作品,我们使感觉到他短少着一点什么,他会着色,很会用墨,也相当会构图。可是他缺乏着一点什么。什么呢?中国画所应特具的笔力……他的笔太老实,没有象刀刻一般的力量。他会引我们到“场”上去,看到形形色色的道地中国人,但是他并没能使那些人象老松似的在地上扎进根去。我们总觉得过了晌午,那些人便都散去而场上落得一无所有!

丰子恺:只注意了笔,而忽略了墨

两小无嫌猜

看丰子恺先生的作品,他的大幅的山水或人物简直是扩大的漫画。漫画,据我这外行人看,是题旨高于一切,抓到了一个“意思”,你的幽默讽刺便立刻被人家接受,即使你的画法差一点也不太要紧,子恺先生永远会抓到很好的题旨,所以他的画永远另有风趣,不落俗套。

儿童不知春,问草何故绿。

可是,无论作大画还是小画,他一律用重墨,没有深浅。他画一个人或一座山都象写一个篆字,圆圆满满的上下一边儿粗,这是写字,不是作画,他的笔相当的有力量,但是因为不分粗细,不分浓淡,而失去了绘画的线条之美。他能够力透纸背,而不能潇洒流动。也只注意了笔,而忽略了墨。

关山月:能放,而不能敛。

龙羊峡 立轴 1978年作

在画山水的时候,关先生的笔是非常的泼辣,可是有时候失之粗犷。

铁蹄下的孤寡(国画) 关山月

他能放,而不能敛。“敛”才足以表现力量。在他画人物的时候,他能非常的工细,一笔不苟,可是他似乎是在画水彩画。他的线条仿佛是专为绘形的,而缺乏着独立的美妙。真正的好中国画是每一笔都够我们看好大半天的。

黄河水车 43×33厘米

还有不少的致力于以西法改造中国画的先生们,也差不多犯了这个毛病。他们善用西画取景的方法设图而把真的山水人物描绘下来,可是他们的笔力很弱,所以只能叫我们看见一幅美好的景色,而不能教我们从一线一点之中找到自然之美与艺术之美的联结处;这个联结处才是使人沉醉的地方!

林风眠:要再下功夫去学习中国画

《裸女》

林风眠先生近来因西画的器材太缺乏,而改用中国纸与颜色作画。工具虽改了,可是他的作名还是不折不扣的真正西洋画,因为他致力于西洋画者已有二三十年。我想,假若他若有意调和中西画,他一定要先再下几年功夫去学习中国画。不然便会失去西洋画,而也摸不到中国画的边际,只落个劳而无功。

《芦荡飞雁图》 60×60cm

以上所提及的几位先生都是我所钦佩的好友。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因为我的胡说而生我的气。他们的改造中国绘事的企图与努力都极值得钦佩,可是他们的缺欠似乎也不应当隐而不言。据我看,凡是有意改造中国绘画的都应当:第一,去把握到中国画的笔力,有此笔力,中国画才能永远与众不同,在全世界的绘事中保持住他特有的优越与崇高;第二,去下一番工夫学西洋画,有了中国画的笔力,和西洋画的基本技巧,我们才真能改造现时代的中国画艺。

老舍自己曾表示,“很喜欢看画”,“特别喜爱图画”,“在穷苦中,偶尔能看到几幅好画,精神为之一振,比吃了一盘白斩鸡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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